
【毫末生】第二卷 且问此心何及 第一章 紫府天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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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且问此心何及
第一章:紫府天罗
一片火光耀眼,从空中砸落地面。
不知飞出去了多远,齐开阳手中的金乌羽散去光芒跌落下来。纯以真元浑厚
而论,齐开阳不及柳霜绫许多。他唯恐敌人追上,咬牙苦撑了片刻,直到真元几
乎耗尽,再也支撑不住。
金乌羽飞行起来风驰电掣,掉落时同样不过一眨眼。齐开阳勉力一翻身将二
女托在上方,背脊着地,打着滚横飞出去。二女得他【垫背】,免了栽倒在地灰
头土脸之厄,勉强站稳身形。
「开阳,怎么样?」柳霜绫急急奔上前,扶着齐开阳。
洛芸茵看少年面若金纸,缓缓摇了摇头,心中震动。方才那一战虽连敌人的
面都没见到,可危险之至。洛芸茵年纪虽幼,见识广博,她出身高贵,平日交往
的更都是顶儿尖儿的人物。但纵使是她,绝没有从神箫鬼笛手中逃脱的可能。可
齐开阳能!不仅能,还将她一同带了出来。虽靠着异宝之威,但能就是能。
洛芸茵同时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柳霜绫宁愿自己名声扫地都要帮齐开
阳证明清白。不为别的,为的是柳霜绫若有难,这个少年同样会豁出一切。
齐开阳轻轻摇头,随后痛苦闷哼,额头上忽然冒出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以
头抢地。
齐开阳强抗箫笛之音已是难能,还耗尽真元驱动金乌羽。刚刚落地,残留在
他神念中的箫笛之音立刻趁虚而入。柳霜绫看他拼力将头往地上砸缓解痛苦,砸
得地面石屑横飞,心疼无比。
「他这样,会死的。」洛芸茵赶上两步,慌道。
「不会的!」柳霜绫板着脸,一把将齐开阳搂在怀里,一如在【入梦】中刚
醒来时,坚定道:「他没那么弱,让他缓一缓。」
「不……用……不能……等……要快些走!」齐开阳身体蜷缩着,女郎柔软
而温暖的胸怀并不能减轻他丝毫的痛苦,但心中暖暖的。少年咬着牙,颤巍巍地
去掏法囊。
法囊光华闪过,齐开阳掏出两颗丹丸。一红,一白,正是诛杀花蜂那日他掏
出来,却舍不得用的丹药。脑壳里欲裂的痛楚没有丝毫减轻,齐开阳手一颤,丹
丸掉在地上。柳霜绫慌忙捡起,喂入他嘴里。
冰凉柔软的纤手触及嘴唇,齐开阳咿唔一声。不知是丹丸立刻起了作用,还
是这只温柔的手抚慰了他的伤痛,虽仍痛得浑身发抖,但少年苍白如纸,全无血
色的脸终于红润了些。
「怎么样?」柳霜绫鼻尖酸酸的。【神箫鬼笛】的能耐,即使在执牛耳的东
天池亦有较高的地位,仗着就是神识攻击之法。这两人的修为虽算不得高到吓人,
终究比三人都高了一个大境界。而且两人齐动奇功,若不是齐开阳倾力抵住大半
攻击,自己万无幸理。
齐开阳服下的两枚丹丸,又让女郎想起两人相识之初。齐开阳掏出丹丸想给
花蜂喂下暂时救他性命,几番犹豫终究舍不得,宁肯再跑数千里之远,回家又挨
重罚。可见丹丸即使对他而言,一样是珍惜无比。今日只为了快些动身就轻易服
下,这份厚谊,不言而明。
洛芸茵看着柳霜绫毫不避忌地扶着齐开阳,烟眉蹙了蹙,又有些恍然地松开,
暗自沉思,不言不语。
「快走吧。那两人,我们不是对手。」缓了片刻,齐开阳道:「洛仙子,要
不,就此别过?」
「你想说你是条汉子,我就胆小怕事不成?」洛芸茵星目一瞪,咬牙道:
「既说了要一同到洛城,我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齐开阳与柳霜绫对视一眼,柳霜绫道:「洛姑娘,你我之间没什么旧情,方
才的遭遇你同逢其会,当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东天池遣神箫鬼笛两位前辈到来,
你就现下离去,相信没有人会怪你。」
「剑湖宗门人,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洛芸茵闭着星目,坚定道。
柳霜绫又看了齐开阳一眼,见齐开阳点了点头,当即应下道:「好,不论此
行最终结果如何,霜绫若还有命在,一定记得这段恩情!」
不知不觉间,修为最低,见识最少,懵懵懂懂的少年成了三人间的主心骨。
齐开阳赞同,柳霜绫便无二话。洛芸茵在剑湖宗同辈里地位极高,往日发号施令
已属平常。今日蓦然发现,齐开阳点头,她自家松了口气。
洛芸茵回过神来心下暗惊,再一想便即明了。一个人要折服他人,绝不仅靠
地位,靠身家。齐开阳虽怀异宝,方才又展露了一手惊人的神念修为,真正让二
女以他为首的,还是舍生忘死的勇气与毅力。
「要走,就不要再搂搂抱抱了吧……」洛芸茵回过身,装作云淡风轻,话里
的揶揄之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齐开阳与柳霜绫狼狈分开,一个刚有了点血色的脸上更加白了,一个本十分
白皙的肌肤上爬满了红云。洛芸茵看他们二人忸怩不安,慌慌张张的模样,香唇
抿了抿。
要说他们二人没有情感,方才的模样绝不是假装的。男子心中若没有一个女
子的地位,他不会舍身忘死。要说他们二人之间有甚私情,看他们手忙脚乱,一
副互相之间手都没牵过的模样,却又不像。少女年岁与齐开阳相当,于情事混混
沌沌。她自幼不喜有人在配偶之间横插一杠,可今日破天荒的,居然并不觉得柳
霜绫这个有夫之妇作为出格,也并不为冯雨涛叫屈。
辨明了方位,三人即刻再度启程赶往洛城。连【神箫鬼笛】这等人物都已介
入此事,三人不敢再托大,老老实实地在地面奔行,沿途还想方设法地隐藏踪迹。
行了小半日,借歇脚之机,洛芸茵推说女儿家的事情,自去密林呆了片刻,这才
又行赶路。洛城路途遥远,三人只靠双腿奔行,二女皆有些疲累。
曲寒山顶的道观中,楚明琅铁青着脸,被一群狌狌围在当中。狌狌们七嘴八
舌,叽里呱啦说着难明的兽语,楚明琅一会儿捏紧了粉拳,一会儿又松了口气,
只是铁青着的脸始终没有松开过。
不知何时沐梦真人来到一旁,坐在太师椅中笑吟吟地听着狌狌杂乱无章的兽
语,忽而插口道:「洛芸茵?这小姑娘有点意思,什么来头?」
「师尊,她是剑湖宗三宗主洛湘瑶的女儿。」楚明琅回身答道。
「啊~~执剑湖之主?是她的女儿,难怪。」沐梦真人点点头,示意道:「继
续说。」
狌狌们又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下去,当真是通晓古今的异兽。直说到齐开阳
遇险,借异宝脱身,楚明琅已是气得呼吸急促,胸脯起起伏伏,粉拳捏得咯咯作
响,道:「师傅……」
求情的话还没说出口,沐梦真人已挥手打断,道:「开阳这不没事嘛。若是
有事,你去活劈了他们,我没二话。唔~神箫鬼笛,排场还算不小。」
念到神箫鬼笛四字,楚明琅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半点不将这二人放在眼里。
沐梦真人又听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飘然而去。
柳霜绫领着路又奔行了两日。度过让人心神难安的黑夜迎来旭日,阳光的朝
气让三人沉闷的心情一松。洛城再有一天一夜就将抵达,可一想即将面临的一切,
齐开阳与柳霜绫心中又沉重起来。
正奔行间,洛芸茵忽然停步,一只食指长短的木剑破空飞来,少女顺手接住,
背过身去解开禁制,取出张纸条来。上面不知写了什么,少女娇躯起伏,回过身
时面色不郁。
「若是宗门有令,洛姑娘不必强求。」昨夜洛芸茵消失片刻,虽未明言,柳
霜绫自预料到她是给宗门送信。现下看她的脸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没有令。」洛芸茵连连摇头,却星目黯然,道:「就是没有令才糟!柳姐
姐,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为了什么这一路惹上如许麻烦?你家的灵玉矿田虽然
稀罕,总不致招来【神箫鬼笛】。再说了,洛城还有冯氏一族,就算有人动了心
眼,冯公子难道坐视不理?」
「我不知道,若知道就好咯。」柳霜绫淡淡一笑,道:「冯氏一族?他不动
歪心思都不错了,可惜,这不可能。」
「什么?」洛芸茵愕然一怔,不可思议道:「姐姐是说……冯公子有歹意?
他……他不是和姐姐定了亲么?何必有什么歹意?」
「男人的心思,不好猜的。啊……人道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的心其实一样。」
柳霜绫轻叹一声,哀婉道:「若是两情相悦,自然心有灵犀。若半点真情都无,
就算面对着面,都像山隔着山。但有一件事我很确定,沿途找我麻烦,甚至想我
死的,一定有他!」
一席话说得洛芸茵面色丕变,惊疑不定。
「洛姑娘不信?」
「我要亲眼看到!」洛芸茵咬牙切齿,想了一想,又道:「柳姐姐,我有句
话不好听。」
「请说,无妨的。」
「若柳姐姐如此肯定,柳氏一族这一回凶多吉少。早年曾听我娘亲纵论天下,
说柳高阳前辈占尽气运,才让柳氏一族千百年来后人不堪。柳家上下,唯柳姐姐
一人可堪大用。你是宗族唯一的希望,不如随我回剑湖宗。我去求娘亲将你收入
宗门,以柳姐姐的天资,此事不难。等姐姐修成大道,再徐徐图之不迟。」
这话在情在理,本在旁一言不发的齐开阳抬起头来,却见柳霜绫微笑着,坚
定地摇了摇头。
这一下大出齐开阳与洛芸茵意料之外,柳霜绫道:「不可让步的地方绝不能
让,该前进时脚步绝不可停。人的命运,外力强大或无从抵抗,想要寻找一线生
机,终究要先从自己手里开始!若我连回到宗族的勇气都没有,柳家必定就此彻
底断根。」
齐开阳听得此言,觉得十分熟悉,倒像自己师傅的口吻,怪异地打量了柳霜
绫一番。
「不用看我,是一位高人告诉我的道理。」
齐开阳立时恍然,果然是师尊之言,道:「自助者,才有天助。」
「好一句自助者天助。」洛芸茵听得胸中一阵壮怀,道:「我一定要亲眼去
看一看。」
空中响起一阵翅膀扇动之声,伴随隼音阵阵。
「是你家的信隼?」
「嗯。」柳霜绫刚要手拨真元召唤信隼,忽然面色大变,道:「不好!快找
地方藏身。」
三人经历了一连串的变故,时刻警觉,闻言立刻隐去真元,拔步就走。那信
隼骤然失却柳霜绫的感应,此禽目光锐利,在空中往来盘旋着张望,不肯离去。
「我已接过信,家中必定得知,不需再放信隼联络。这只隼有诈!」柳霜绫
隐在树林之中一动不动,只怕一动就被信隼发现踪迹。
齐开阳默然无语,这一趟洛城之行凶多吉少,柳氏一族正风雨飘摇,出几个
叛徒,甚至是全族都已投靠了敌人丝毫不奇怪。
正躲藏间,远处划过两道遁光,恰巧停在头顶空中,柳霜绫面露痛苦地摇了
摇头道:「藏不住了……」
齐开阳刚想询问,女郎已长身而起自草丛中现出身形,飞向半空。
「冯缚尘与冯符云。」洛芸茵指着两人悄声道。说了这一句之后,她唇瓣微
动,却未发声。先前柳霜绫的话让她疑窦重重,实在不知要如何评价二人。她和
柳霜绫一样摇了摇头,尾随着起身飞在半空。
齐开阳对世间人物几无所知,不知来人是友是敌。看柳霜绫的模样,大体料
得对这两人没甚好感。他想了一想,仍藏在树林之中,只冷冷地打量着天空。
「侄媳,一晃又是多年不见了。」冯缚尘一身黑衣,腰间挂着一条金绳。和
柳霜绫说着话,双眼始终盯着洛芸茵,略点了点头算是示礼,道:「你既已许配
给我们冯氏,离家多年,不太妥当哪。」
「我还没有过门,过门的日子还没到,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柳霜绫淡淡
地道。
一见面就兴师问罪?洛芸茵与齐开阳心头跳了跳,看来柳冯二族之间的关系
一向微妙得很。如今柳高阳已死,冯氏一族连面皮都懒得顾了。
「啊……的确如此。」冯缚尘笑了笑,拂了拂衣袖忽然敛容沉面,寒声道:
「但天下皆知你和个野男人厮混在一起,数月时光形影不离。做出这等好事,冯
氏一族的面子全被你丢了个干净,难道我还管不了了?」
「呵……」柳霜绫苦笑,俏脸上神情甚是落寞。沉默了片刻,女郎抬起头来,
道:「是是非非,我不想争论了,两位直说吧,要怎么办?」
「柳姐姐……」听柳霜绫就这么认了,洛芸茵惊道。可转念一想,此刻柳霜
绫是多么绝望,才会心如死灰地随口就认下一切?
柳霜绫转头向她一笑,那一笑,似乎心中早已释然,早已准备面对一切。
冯缚尘道:「此事已惊动老祖,随我们回去,由老祖发落!」
「凭的什么?」柳霜绫温颜一笑,道:「柳家的事情,冯家来管?哪个给你
们的面皮?」
「放肆!」始终钳口不言的冯符云踏上一步,戟指怒喝。
「我说错什么了吗?」柳霜绫周身荡漾开一阵蓝光,簪花百褶裙无风自动,
身后一声清鸣,法相凭空浮现。
「且慢!」洛芸茵见再不阻止,两边就要大打出手。冯缚尘与冯符云并非泛
泛之辈,柳霜绫必要吃亏。
柳高阳在世时,柳家就已潜藏着危机。自柳高阳以下,柳霜绫出世之前,柳
家始终没有可堪一用的人才,数代子侄都在灵启境戛然而止,仅靠柳高阳一人苦
苦支撑。反观同城的冯氏则人才辈出,眼前这两位俱是道生巅峰的修为,任一人
都不是柳霜绫所能应付。
正因如此,柳高阳无奈之下才不得不主张将柳霜绫许配给冯雨涛。柳霜绫初
时并不抗拒,身为世家子女,自懂事起就知道自家肩负的责任。柳高阳定下此事,
她就准备认命。
冯家蒸蒸日上,冯雨涛出身好,天赋高,是极被看好的家主继承人。偏生萎
靡不振的柳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柳霜绫!
天姿比冯雨涛还要高,名气比冯雨涛还要大,修为始终比他高,前途无量。
原本柳氏仅凭一个柳霜绫翻不过身来,柳霜绫本人都没有反抗的心思,总想着助
力两家百年好合,携手护住灵玉矿。冯家兴旺发达,柳氏好跟着喝一口汤,延续
香火。
可冯雨涛心高气傲,焉能忍受一个即将破落的家族嫁过来的女子反压自己一
头?待柳霜绫始终冷言冷语,甚至极尽羞辱之能事。柳霜绫次次碰壁,终至心灰
意冷。可身背家族未来的命运,柳霜绫别无他法,只能含屈承受。
这一趟出门云游偶遇齐开阳,柳霜绫冰封的心被化开。几番心动,终究放不
下族中重任,小心翼翼不敢逾矩。苍天弄人,流言如蛇蝎之毒,柳霜绫百口莫辩……
「我奉北天池之令,护送柳霜绫仙子回洛城,谁敢擅动!」洛芸茵先前不肯
吐露实情,不知是见形势危急,还是得了新的传令,终于说了出来。
「哦?呵呵。」冯缚尘自怀中取出一支澄黄卷轴展开,道:「东天池法旨在
此,柳霜绫,速速随我回洛城。洛仙子,你说奉了西天池之令,令呢?拿出来!」
洛芸茵大惊失色,面上红一阵白一阵,锉着银牙说不出话来。她虽身负密令,
可拿不住东天池这样的法旨。更让她震惊的是,洛城的事情不仅北天池暗中插手,
东天池更加明目张胆。
「看来洛仙子没有明令,好吧,我当是没有听见。请洛仙子退开,柳霜绫,
还不束手就擒。」冯缚尘收起卷轴。不需给旁人看,这世上还没有谁敢假传东天
池的旨意,更没有人敢反抗东天池的旨意。
「我会回洛城,我自己回!」柳霜绫不为所动,衣带飘飘,如一座冰雕般冷
静与坚毅。
「竟敢违抗东天池法旨!」冯缚尘简直乐不可支,想不到柳霜绫犟到这种地
步,傻到这种地步。违抗法旨,只这一项,柳氏再无挽回的任何余地。
「姐姐!不可造次!」
洛芸茵的疾声呼唤,并未让柳霜绫回心转意。女郎此时心中一阵松快,自懂
事以来,还没有这般轻松,这般无拘无束过。洛芸茵代表北天池现身,东天池又
降下法旨,柳氏一族回天无术,无人能救。既然如此,自己再不必受任何约束,
只想痛痛快快地面对天地之间的庞然伟力。即使粉身碎骨,亦要换来一瞬间的辉
煌灿烂。
「我懂的,我一丁点儿都不怪你。」柳霜绫朝少女淡淡一笑。洛芸茵出身剑
湖宗,同样身负宗门之责,满身牵绊……
「拿下!」冯缚尘一声令下,冯符云拍出一张灵符,同时冯缚尘目光一挑,
道:「哈,小畜生藏在这里!」
齐开阳始终隐在树林中。这两人一到,柳霜绫就主动现身,女郎显是深知这
两人有找到她的办法。洛芸茵几番惶急,自是因为这两人的修为难以匹敌。少年
压下真元不敢擅动,柳霜绫威武不能屈,他心中一丝异样的情感如焰火升腾,煌
煌不可抑。至于什么东天池法旨,北天池之令,在他心中皆如鸿毛之轻。
齐开阳始终隐在树林中。这两人一到,柳霜绫就主动现身,女郎显是深知这
两人有找到她的办法。洛芸茵几番惶急,自是因为这两人的修为难以匹敌。少年
压下真元不敢擅动,柳霜绫威武不能屈,他心中一丝异样的情感如焰火升腾,煌
煌不可抑。至于什么东天池法旨,北天池之令,在他心中皆如鸿毛之轻。
就算没有沐梦真人要他护送柳霜绫回洛城,他一样会不惧艰难险阻!
就算没有沐梦真人要他护送柳霜绫回洛城,他一样会不惧艰难险阻!
冯缚尘这一下没头没脑,齐开阳心中忽有感应。但他压抑着真元,感应慢了,
待回过神时,一缕如蚕丝般粗细的透明丝线已缠上左脚踝。
冯缚尘这一下没头没脑,齐开阳心中忽有感应。但他压抑着真元,感应慢了,
待回过神时,一缕如蚕丝般粗细的透明丝线已缠上左脚踝。
齐开阳急提真元拔步一扯,丝线入肉生根,又轻飘飘地浑不受力,一扯之下
徒劳无功。不仅如此,冯缚尘腰上金绳光华大放,碗口粗细的绳索循着丝线向齐
开阳裹来。
齐开阳施展玄功,足踝金光熠熠,猛地跳在空中,足踏金光御空而行。那丝
线虽细,在【八九玄功】震击之下竟不崩断,不知是什么奇材炼制。且齐开阳跃
起之后,金绳蜿蜒追至,悬垂在脚踝上竟十分沉重。齐开阳猝不及防,足下稍慢,
金绳迅捷无伦地赶上,巨蟒般顺着少年的左腿缠绕上去。
齐开阳自幼苦修【八九玄功】,其余道法几无涉猎,肉身虽强劲,可对这类
束缚法宝无力应对。先前遇见的【林隐宗】门人驱藤蔓袭击,齐开阳就无解法。
这条金绳的威力比起藤蔓不知强了多少,只眨了眨眼,左腿已被牢牢缠住。
柳霜绫的剑光正是此类法宝的克星,可眼下她自顾不暇。冯符云打出的灵符
展开,符面朝天,黄光大放。光芒在空中映照出数千光片,一瞬间将柳霜绫罩在
其中。柳霜绫劈出两剑,一剑攻向灵符,一剑斩向金绳。剑光斩在灵符上,发出
咯咯哒哒裂石般的声响,僵持片刻,剑光消散于无形。另一道剑光则被十余光片
射住,蚕食消融。
冯符云见灵符奏功,连打法诀。那张威力巨大的土符黄光闪烁,又绽放出数
千光片,对柳霜绫虎视眈眈。
「这两人,就是盯着柳仙子来的!」冯符云的功法克制柳霜绫,齐开阳一恍
即悟,提起元功,一身金芒灿灿,见金绳正蜿蜒而上,对着绳头挥拳击出。
那金绳如有生命,绳头猝不及防吃了一记重拳,发出阵阵哀鸣。冯缚尘原本
饶有兴致地看着兄弟与柳霜绫斗法,这一拳打得他腰间一麻,一个趔趄,怒目低
头骂道:「野杂种!」
齐开阳闻言亦愤怒抬头,噬人的目光如发疯的猛虎。冯缚尘收起轻视之心,
手掐法诀,金绳震颤不已。
齐开阳第二拳旋即轰至,拳尖触及之处,金绳软绵绵地一塌,像打在一团棉
花上。那金绳颤动着,以柔克刚,又长出根根尖刺,捆着齐开阳左腿的绳面扎透
腾腾金焰,直入骨肉。
「哼。」齐开阳绷着脸,腿上血肉模糊,却像毫无所觉。少年双手抓上金绳,
密布的尖刺从他掌面贯入,掌背穿透,血如泉涌。少年咬着牙,拔河一般一把一
把地拖拽金绳。
冯缚尘只感一股沛莫能御的大力袭来,怒喝道:「野杂种找死。」
金绳猱身缠上齐开阳双手,双臂,肩膀,几乎将他五花大绑。金焰丛中,尖
刺扎得少年成了一个血人。即便如此,齐开阳不吭一声,双手回环交错,一把一
把拉着金绳!
冯缚尘几番用功,始终止不住脚步,被寸寸拉近。他不敢松开法宝,又见齐
开阳如此悍勇,心中惧怕,当下不敢再留手,手中法诀不断,金绳不住地收紧,
竟想将齐开阳当场勒死!
齐开阳遇险,柳霜绫亦在绝大的危机之中。冯符云以符布阵,此人符道之术
高明,将法阵提前绘制在灵符中,光以布阵速度而论犹在洛芸茵之上。
冯符云不止这一道符,自困住柳霜绫之后,身上灵符不断,片刻间打出百余
张之多。这些灵符不住加持法阵中的光片,土能克水,光片化为一座座土墙,柳
霜绫凌空劈出的剑光被土墙阻住,剧颤之后一道道消散于无形,土墙却巍然不动。
洛芸茵家世好,天赋高,自出道以来,无往而不利,从未像今日这般憋屈。
先前败在齐开阳手上让她愤愤不平,但绝不如现下明明一身法宝手段,却处处受
制于人只能在边上看戏,想帮忙而不敢。少女心中委屈万分,珠泪在眼眶中打转,
急切之下忽然生智……
金绳如巨蟒,片刻间将齐开阳里三层外三层地层层包裹,若人形的绳结。冯
缚尘狞笑道:「杂种受死!」
法诀刚打出,就听金绳哀鸣着震动,一片烈如骄阳的金芒从绳索缝隙中暴出!
绳索虽软,层层叠叠地紧缚着一个人,直勒得齐开阳肉如塌陷。但这一抽紧,便
再不能如前般矫娆灵动。齐开阳窥准良机,一身苦修的玄功提至极致,耀目生辉。
缠绕束缚的金绳如裂帛般现出龟纹,齐开阳大喝一声,金绳爆散成寸寸。
冯缚尘本命法宝受损,心疼无比,更惊慌无比。只见齐开阳遍体鳞伤,浑身
浴血,却怒目圆瞪,少年踏上一步,竟吓得冯缚尘后退一步。
齐开阳这一下强提元功,实则受创极重,刚踏了一步便连连咳血,身体一软
单膝跪地喘息不停。
冯缚尘见状,狞笑一声,受损的金绳再度卷出。
正在此时,柳霜绫身后法相蓝光灼灼,掌心相对,双掌虚捧,冰魂雪魄剑的
剑柄在双掌之间滴溜溜地旋转。冯符云不敢怠慢,亦展开法相。法相掌心里握着
一面玉牌,玉牌发出万千毫光,没入法阵之中。法阵里一道道土墙长出块垒分明,
狰狞如一张张鬼脸。
「贱人!你令冯家颜面尽失,罪不可恕!」冯柳两家同在洛城数千年,彼此
之间再熟悉不过。柳霜绫虽是整个仙界都罕见的奇才,坎震同修,可冰雷齐放,
威力绝伦。但柳氏功法的弱点冯家了然于心。只消阻住柳霜绫的剑光,雷霆自然
无果。冯符云修为在柳霜绫之上,此阵更是他精心钻研,专为克制柳氏功法而得,
以柳霜绫当下的能耐,绝无突破土墙之能。
柳霜绫此前媚目低垂,闻言一抬眼,举右手朝天。纤长的五指尖尖,既柔美
而不失力量。五指如拨琴弦,仿佛在演绎一首无声的诗篇。冯符云的喝骂声还在
空中回荡,柳霜绫眉心一亮,五指忽然放出一片蓝色的光网。
洛芸茵星目大张。眉心正是修道之人的紫府所在,这一片蓝色的光网带着滋
滋啦啦霹雳之声,密如罗网,将天空点缀得如同幻境。耀眼的光芒带着震撼人心
的力量,从片片土墙之间的裂隙里射出,不及眨一眨眼就将冯符云缠住。
柳霜绫张开的五指一扣,纤长尖细的五根指尖对着冯符云。这一双柔美的手
瞬间成了勾魂夺魄的杀器。
冯符云面上早已僵住,骇得一身大汗淋漓。他万料不到柳霜绫忽然功力大进
就罢了,这一手紫府雷网不依赖冰魄剑光,绝非柳氏所有。他法囊中的灵符雪片
般飞出,身后法相不停歇地打着法诀,一道道灵符贴在身上,直如被灵符镇住的
僵尸。
柳霜绫身如冰雕,不为所动,身上的簪花百褶裙却自行脱落,凌空当风将法
相从头罩住。
「天罗雷网!」柳霜绫五指一掐,蛛网般的雷光缭绕,向缠住的敌人一寸寸
地陷落。片刻之后,冯符云法相轰然溃散,肉身亦被撕成碎片。
自柳霜绫反击,到冯符云身陨让人来不及反应过来,此时冯缚尘的金绳刚卷
到齐开阳身边。少年受创极重,一双虎目却始终瞪视着冯缚尘。金绳再度绕身,
齐开阳正欲抗衡,就见一道绿光一闪即没,身前的金绳又被斩断一截。
「东天池有没有法旨说要拿他?有的话,拿来我看。」洛芸茵含愤出手,打
了冯缚尘一个措手不及,憋闷了许久的怨气终于发泄而出,畅快地娇声道:「没
有么?那我帮他不算是违反法旨!」
少女拈着剑诀,莲叶剑碧光闪烁,青翠欲滴。冯缚尘听得族弟一声闷哼便即
身死,唬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动手,急驾遁光远远逃走。
「没事吧。」柳霜绫从空中坠在齐开阳身边,看少年虽是浑身浴血,身上的
伤口却肉眼可见地弥合,终于放下心来。若不是齐开阳帮着对付冯缚尘,今日她
绝无幸理。东天池的法旨,洛芸茵就算和她金兰之交都不会赌上【剑湖宗】来帮
助自己,只有齐开阳不管不顾……
「无妨,歇一歇就好。」齐开阳咬牙站起身来,喘息连连。这一刻心头一松,
身上密密麻麻的创口疼痛一齐袭来,直让他眼前发黑。先前逃离【神箫鬼笛】之
难,强用金乌羽,神念遭受重创。现下肉身又伤,饶是他一身【八九玄功】护体,
仍是支撑不住。
柳霜绫放出乘黄,架上七宝香车,将齐开阳扶上座位暂歇。乘黄悠鸣一声,
踏着风云向洛城飞去。
半日过后,柳霜绫按下香车,落在一片小山头上。
「看,洛城就在前面。」寻了片松软的草地,柳霜绫扶齐开阳躺好,轻松地
说道,她的笑容温婉甜美。少年身上的伤口愈合迅速,但受创过重,此刻仍然是
百孔千疮。至于洒落在七宝香车上的血迹,柳霜绫丝毫不嫌污秽,反用一根玉指
抹了滴留在指尖,似眷恋不已。
「好大的一座城。」
「是呀,天底下比洛城还大的城邦不多了。」柳霜绫起身,整了整衣带,伸
了个懒腰,极力展现着自己美好动人的一面,傲人的身材曲线毕露,道:「我该
回家了。尊……她让你送我回来,你已做到,谢谢你啦,一路辛苦。」
「不会的。那……你这就要走?」
「是呀,离家都已三年,有点想家。你伤好了,到处去走走看看。她不是要
赶你,是想你看看天下之大,莫辜负了她一片好意。」
「我能去洛城找你么?」
「可以,但最近不成。我家里还有些事情,你来了也没空搭理你。」柳霜绫
原本向着齐开阳微笑,说到这里背过身去,道:「过得三五年,你要是有空再来
吧。我家有点名气,你进了城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到时候,我再好好带你游览
洛城风光。」
「好吧,那听你这个地主的。」
「我走了。洛妹妹,你的差事也了啦,若是左右无事,烦请帮姐姐一个忙,
在这里陪他伤愈,好么?」
「好。」洛芸茵鼻尖泛酸,柳霜绫一入洛城,恐再无见面之期,更或许,就
是天人永隔。少女强忍着心酸,道:「姐姐放心。」
「再见,保重。」
「保重。」柳霜绫只觉几已控制不住声音中的哽咽,不敢回身,言语再说不
出口,只在心中道:「再见。」
女郎轻轻跃下山坡,踩着沉重又坚定的步伐向洛城走去,越走越是轻快,越
是迅疾,片刻间芳踪袅袅。
齐开阳从山坡上再看不见她高挑的倩影,伸着脖子又看了片刻,终于失了女
郎踪迹。
「你为什么不拦她一下?你可知,可知她入城以后……」洛芸茵急得在齐开
阳身边来回逡巡,连连跺脚。
「拦有什么用,洛城这段恩怨终究要一战来了结。」齐开阳直起身,盘膝坐
定着喘气。
「那你……那你……」洛芸茵本想说你不帮她的忙?转念一想,齐开阳的修
为一旦进入洛城,同样是有死无生之局。何况这一路他尽心尽力,几乎将命都豁
了出去。自己无论修为,出身都在他之上,却袖手旁观,还尽想着齐开阳出手。
这句话实在说不出口。
「帮忙是么?」齐开阳木然看了她一眼,道:「要帮啊,当然要帮的。」
洛芸茵烟眉一颤,星目瞪大,只见齐开阳从法囊中掏出一只纸鹤,放在唇边
念念有词。一炷香之后,齐开阳双手一送,纸鹤忽然有了生命,扑棱着双翅向天
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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